这一天的日报上,有一则惊人的窃盗新闻,用头号铅字的题目,很显著地载着:
“太平街三十九号富绅金满堂家,昨夜宴客,来宾约三四十人,皆知名之士。于散席之时,忽然电灯损坏,全宅成黑暗世界,顿时非常混乱,一面命人取蜡烛,一面着手修理电表。在此黑暗中,金夫人颈上一价值三万元之珠项圈,忽为人攫去。及警察到来,室内电灯,已大放光明,宾客因事涉嫌疑,均未便辞归,只得听候警察询问。检查结果,惟有一美术家黄花地,最为可疑。此人与金氏相识,尚不及一星期。是夜之宴,本定七时,而黄花地于六时已到金宅,尔时适金氏夫妻出外未归,黄花地独留客室中,有一小时之久;然警察曾将黄花地身边搜查;但一无所得,衣袋中手帕亦无一方,警方因毫无证据,只得释放。现此案尚在五里雾中云。”
李阿毛的友人老平,看罢了这段新闻,忙问阿毛:“你明白这案子的内容么?”
“怎么不明白?事情是很简单的!”
“那末,盗珠项圈的,到底是什么人?”
“不用说得,自然是那个美术家黄花地了。”
老平呆了一呆:“黄花地的身边,不是连手帕也没有一方么?”
“对了。因为连手帕也没有一方,就可见珠项圈是他盗的。”
“什么缘故?”
“你想:上中阶级的人,无论哪一个,身边总有一方手帕的,他是一个跟富贵人家交际的美术家,身边连手帕也没有一方,这就是个大毛病。我们很可以在这一点上把它破案。”
老平想了一想:
“身边有什么东西,侦探们或者可以借此破案;身边一样东西也没有,何以反可以因此破案呢?”
阿毛笑着。
“黄花地是本来有手帕的,后来把它包了珠项圈,做了一个运送的邮包,所以手帕不在身边了。如果叫我做起来,一定身边要备两方手帕,一方包了珠项圈,一方仍旧留在身边,那就天衣无缝,这案子便不容易破了。”
老平听到这里,自然高兴起来了:“这样说,你很知道盗去那珠项圈的方法,那你大可以去帮着警局破案。现在珠项圈在哪里?一搜到赃证,黄花地还逃得了么?”
阿毛摇摇头:“迟了,来不及了。黄花地的同党,早把那珠项圈,拿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。若是在昨天晚上,出事后的半点钟内,有人能发现这奥妙,立刻到某处去捉人,或者可以人赃并获,现在哪里行呢?”
阿毛说到这里,对老平看一看,又继续说:“你大概还不大明白罢?我来说得更详细一点。黄花地在昨天晚上六点钟到金宅,他一个人在客室内,有一小时光景,这时候他做了二件事情:第一,他在金宅许多电灯中,窃去一个电灯泡,这是谁也不会觉得的;第二,他身边有一个线团,他在金家客室中北面窗口,把线团的一端,系在窗槛外的一只铁钩上,那钩是钩住窗子的。他再把线团抛到下面去。黄花地一定先派了个同党,在外面等着。同党在那一天傍晚,拾了线团,便躲到一旁去守候。那时天色已黑,谁也瞧不见窗外有这么一根线。黄花地在散席时,随便拿一件东西,塞到那取去灯泡的扑落中,保险线一断,电灯全体灭了,他就去劫金太太的珠项圈,用手帕包好,挂在窗外那根线上,那一包东西,自然泻到同党手中去了。黄花地过了几秒钟,将钩子上的线头取去,即由同党将线收去,还有什么痕迹呢?自然不到十多分钟,那同党就可以拿了珠项圈,到安全的地方去了。老平!你明白了没有?”
老平笑嘻嘻的:“明白了!不过你是局外人,讲得如身历其境,我倒不能不疑惑你了!”
李阿毛便来一个会心的微笑:“你难道疑我就是黄花地么?或者说我就是那空屋中的同党么?哈哈!”